“呃…呼…”
女孩躲在石头后面,艰难地屏着呼吸。
雪下了很久,荒郊野兽们在这时通常都会选择回到巢穴休息。可偏有些专盯着迷失于雪中的猎物,在此时暴露出非同常态的兽性。
女孩的兜帽上堆起一小层积雪,本不结实的上衣,多出两道撕扯过的痕迹。在逃跑中跌失掉了鞋子,此刻的她,被冻得瑟瑟发抖。冰雪使她的手脚没了触觉,完全没有注意到跑来途中双脚被划破,留下一路的血迹。嗅到了猎物气味的野兽,也开始稳住呼吸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,一步,两步,顺着血脚印径直向那石头走去。
风与雪胡乱地飞舞,雪地里除有呼啸的风声外,安静的可怕。不经意间,野兽打了个寒颤。女孩只是听见动静,心脏就又开始剧烈跳动,“砰…砰”,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鼻腔和喉咙被冻得难受,紧闭双眼,忍着疼痛不顾一切地跑走。
可惜他们距离太近了,还没跑几步,女孩就感到身后被拽住,留血的脚底板与雪面摩擦,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。野兽的嘴角撇得更大,一跃将女孩扑倒在雪地上。开始肆无忌惮地释放他的“兽性”。
女孩只能无力地反抗着。衣服被撕烂、剥离,双腿被那家伙狠狠地控制住。女孩近乎哭泣似的嚎叫,双手用力挥打着它的身体,但都毫无意义。
野兽贪婪地蠕动着舌头,还时不时发出骇的呼气声。手掌按住女孩的大腿,揉擦,按压,又将头埋进她的身体里,自下而上,仔细品味着她的肌肤和头发。在颈部舔舐的舌头,让女孩感到一点温暖、一丝愉悦、和突如其来的恐惧。舌头顺着脖子滑的耳根,一股奇怪的感受涌了上来,她感到大脑一片的空白,实在忍受不了,把头向一侧撇去。
野兽的手掌从大腿上离开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着什么。
“哐啷”
随即出现的一声响,是一把斧头落在了野兽腰旁。野兽愣了一下,正想转头去拿……
“呃啊!”
女孩先一步拿到斧头,什么也没想便向它腰间砍去。
野兽没了方才的神态,像一只羔羊一样哀嚎,双手捂住伤口,向侧面倒去。女孩翻身爬起,跳上去,骑在了它的身上。情况不同与刚才,野兽顾不奔腾着鲜血与热气的伤口,双手一齐向女孩抓去。等来的却又是一斧。
野兽右臂被深深砍了进去,疼得很,女孩又迅速拔出嵌入关节的斧头,竖直地劈了下去……女孩变得格外有力,每一下都不留余地地砍下去。她的眼神死盯住野兽的脑袋,表情愈发狰狞,斧头抬起,落下,再抬起,再落下……在女孩一声声嚎叫中,速度逐渐稳定,有节奏感的打击,伴随着斧头划开空气的破风声,落在地面那有粘滞感的击打声,女孩完全沉浸在其中。她的眼角也不自觉地流出泪水,那是对自己懦弱的悔恨之泪,是对世人都排挤于自己的痛恨之泪,也是对自己为何承受这不公命运的不甘之泪……
“哈啊!呼…哈啊…呼……哈啊……”
演奏了近五分钟的乐章,女孩变得筋疲力尽,挥舞着的手壁终于停了下来。再看她身下所压之物,没有在这一刻感到放松,因为它早已变得不成样子。似是受斧头背面的锤头所致,它坚硬的脑壳上也长出几朵软糯的鲜花,四散的骨肉像一个个星座,排列于“银河”两侧,永远定格在这片猩红的天空中,而两颗眼珠互相对视,相距甚远,各自孤独地点缀在这片寰宇之中。
女孩骑在银河之上,全然没了在动弹的力气。微微抬起头,双手垂落,呆坐在原地。
……
“真是可怜的孩子,因为「魔路障碍」被遗弃,又遇到这种事……”
不远处三人从掩体后出来,她们方才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。
“如果是我的话,应该会先断了他的双臂,然后再慢慢敲碎他的脑壳儿,不然可就对不起这么混蛋的家伙了。”
三人中的一个矮个子出言有些骇人,但对比起刚刚发生的来说,这也实在是有些温柔。
她们都身着灰绿色的斗篷,轻薄的布料随意就能被风吹起,任凭裙下洁白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,上身的衣服,有的束紧腰带,有的是蓬松的长裙。这些分明是夏天才有的服饰,可她们丝毫没有为之所冻。
“看样子是睡着了啊”
领队的女子边走近女孩,边打量着,但当马上踏入这片星空时,她停下了脚步。
“她…她真的是那位大人需要的人么……”
有一位女子好像很害怕,站在后面远远地看着。领队的女子站在女孩附近,低头看了一会儿,表情有些无奈。
“唉……先清理一下吧。”
三人随即展开了行动,领队的女子向前跃去,在空中迅速抱起女孩,又一个翻滚落在前方,斗篷没有沾染到一点颜色。有些胆小的女子拿出腰间的“木棍”,默念着什么,那猩红天空附近的一切便都聚集在了一起,另一位矮矮的女子跳到刚才女孩躲避在的石头后,原地跳起的同时,身体在空中快速转了一周,一脚将其朝着聚集物的方向猛踢去。石头裹挟着那坨,砸向了目标方向的另一块石头上。“就像是从山上滚落一块石头,刚好砸在他身上一样。”,她们应该是这样认为的。
她们背着昏厥的女孩,来到一座小山洞中,将女孩放下靠在墙边,领队女子跪坐在女孩面前。另外两个是在门口放风。
“好,开始吧。”
领队女子深吸一口气,和女孩无神的双眼假装对视一下。她摘掉斗篷的帽子,甩俩下暗金色的短发,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,放在地上。那是一颗外表极度洁白的宝石,透光不多,但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一些浅绿色的部分。随着她双手紧握相扣,闭上眼开始念道:
「 思若织线,想似穿珠,汝过往之忆终为消逝,孑然无可挽存,化为思想,现之于吾,以此,定为吾之映像所成—— Покажи Мне Ппамять! 」
……
“我”,现在是在哪?我不晓得。只是恍惚间听到了许多刺耳的声音。
回忆一下,嘈杂刺耳的声响似乎存在于我生活的大多时刻。
除了姐姐的音乐。
“嘘~小声点儿,快看姐姐又带什么……”
姐姐总是以各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回家,这会儿的我,正对着后院大树下零星的树叶发呆。太阳在天边留下一抹红,而我正在思考着书上那首诗啊,
「…… 当早冬的风,轻拂树梢,挂满叶子,响着低吟。寒意袭来,包裹肌肤,所披篷布,随风飘散。」
我在想,这风到底是怎么把皱巴巴的树叶吹响的?又试着把叶子放到嘴边吹弄两下,姐姐便突然出现在了我身后。
姐姐每次回来都会带来稀奇古怪的故事和音乐,但大多都是关于她和她的乐师师傅的经历。乐师在这里算不上什么好职业,特别是像这种只靠人力来演奏乐器的,因为许多人都觉得这是下三滥的把戏,而真正的高级的音乐,是要“注入魔法”的。这是今天给我上课的魔法使历史科老师讲的。但姐姐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些,每次都只是当成玩笑听听罢了。
姐姐带回来的是一把她自制的笛子,那把使她决定对随乐师,踏上音乐道路的笛子,学名叫做“艾尔兰特哨笛”。这把笛子的声音很有趣,滴滴滴的响声,婉转、轻快又明亮,吹起来像森林中的生灵在随着风歌唱,但它的制作却很简单,一个切割空气的哨嘴,加上一根扭成圆筒的长笛身,按照喜欢的调式,打上孔就完成了。
“我就是因为这把笛子,才开始接触音乐的呀。当时他就在街道上……”
我知道“他”指的是那位乐师,姐姐的故事里总是充满音乐和他。外面开始起了风,姐姐的身手很敏捷,抱着我爬上屋顶,悄悄摸到我房间的窗口,我们钻进了屋。之后,姐姐又给我教了好多首新学的曲子,有什么什么森林,还有什么狼的,净是些奇怪的名字。忽然,我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,一步步往楼上走。我在笛声下隐约能听出是父亲的脚步,便看向了门口,姐姐也停了下来。
不出所料地,父亲拍开门,看着我和姐姐,但只是站在原地不动,脸上显露出无奈的表情。母亲随后也跟了进来,看到我拿着姐姐的笛子,就又开始了。
“谁让碰这么低俗的东西了,哆莱希?”
母亲开始批评批评我了,完全无视在我身边的姐姐。我感到滋滋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回响,慢慢扩散到整个房间,从四面八方传来,我的头开始发痛,疼得捂住了耳朵,耳鸣的感觉不减,也更听不清母亲在说些什么,便转头躲进姐姐的背后。
“伊露,出来。”
父亲默默叫姐姐出去,姐姐一脸无奈地答应,母亲也跟了出去,耳朵还是有些难受,但我顾不得这些。我把笛子放在原地,走到门口的围栏边。看到三人下到一楼的客厅,父亲和母亲坐在沙发上,他俩让姐姐坐,可姐姐不坐,这为的是一会儿能快速脱身吧。
父亲看着姐姐的眼睛,说了很多,语气渐渐变得哽咽,母亲也随着发出诡异的抽泣声。滋滋的声音又出现了,我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。父亲站起来,指着姐姐,又头也不转地朝我这边指来,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。
“……对你我已经够宽容了,可你也不能让你妹妹也碰那些东西啊……”
我隐约地听到了这一句,印证了我的猜想。对这几年间发生过数十次的场景,我早已司空见惯,虽然要顶着极度难熬的耳鸣,但我还是站在这里——能见到姐姐的机会实在太少,我不得不待在这儿静静看着他们。可他呢?我的哥哥夫克,准确地来说他是我继母的孩子,我的继兄。每到这时,他也会从房间里出来,静静地站在围栏边看着楼下,他是在看谁呢?
过了一会儿,母亲或许是哭得不耐烦,也加入了这场“讨伐”,姐姐这时也忍受不住,“说了多少遍了,我才不用你管啊!”。
谈话就此到了尾声,姐姐全程只是回了这一句,便转身冲出门跑走,消失在灰蒙蒙的夜色中。父亲没有去追,他每次都竭力想劝姐姐留在家,可每次姐姐又都是这般轻松地逃走。
空气在这几秒钟变得肃静,不一会儿,父亲和母亲又开始吵了起来。我也忍受不了,便转身回到屋中,抱着姐姐留下的笛子爬上床。在这喧闹的空气中,只有透过笛子的空洞才有欢快的声音,我小声玩儿了好久才入睡。
……未完待续